【澄羡】向情撤(四)
° 宗主澄X少年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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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花坞,校场。
云坠的低,似是场暴雨来袭的前兆。
魏无羡斜斜倚在试剑堂石阶,一手把玩着从江澄腰封顺来的银铃,一手对着面前操练的小辈修士指点江山。
“左边第六个,我怎么不记得刚才这样教过你使剑了?”
“哎哎哎…最右边的那个,拿出你偷看莲藕西施的仔细劲,再好好琢磨我刚才的动作!”
众弟子是得了令不许和魏无羡过从亲密,可魏无羡上下嘴皮一碰反问道:“你们宗主只说不许,又没说如何罚。这不清不楚的令,不理也罢。”再加上又行云流水的耍了套江叔叔独授的江氏剑法,看得众弟子啧啧称奇,心甘情愿讨教起来。
现任二弟子姜勉并不怎么服气,觉着你一外人有何资格质疑宗主命令。剑法也尽是唬后生的花招子,这就嚷着要和魏无羡过招。
魏无羡心下叫好,他是有很久没好好打过一场了。
结果两招已过才发现,虽同为江氏剑法,魏无羡使得更为诡谲灵活,饶是他这个准大弟子也有些力不从心。
而纵使没有注灵也可察觉,魏无羡使的这剑是柄神兵,大有劈山开石,刺破云霄之势。
还有比二弟子更厉害的门生!
要知道,这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虽空悬。但二弟子功夫最为高强,众人自是把他搁心里做大师兄叫唤的。
魏无羡这场打完,可让其他弟子门生激动坏。这就自觉排好阵,学着魏无羡比划的招式操练。
“哎阿羡,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?怎么江氏剑法使的这般纯熟?宗主那耿直脾气对你又一副遮掩样子,该不会……莫非你是宗主私生子?!”和他打过山鸡的那名叫程康的弟子低声问道。
“噗…哈哈哈”魏无羡没忍住笑出了声:“你们宗主那就是块顽石,哪家仙子会这么想不开,对着块石头满怀春情哈哈哈…”
“也是……不过像阿羡长得好,剑使的好又风趣的人。怕是要把仙子们迷的七荤八素了!”程康坦诚道。
“那……可不……”
魏无羡本想一通海吹,可猛然想起江澄告诉他,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个断袖,此时正随夫君归隐在哪片山田。这放肆香艳的胡话,就生生卡在喉头道不出口了。
思绪飘远,魏无羡竟然开始思考,他会看上哪样的男人。
要真是断袖分桃之好,想他魏无羡也不是个看到貌美男子就倾心的那种断袖。
那必然得是朝夕的相伴与守望,才能瓦解魏无羡这种浪子游荡的心。
在脑海里翻了个遍,这样的人可不就只有江澄吗?
爱狗如命的人,却为自己早早学会压抑心性。替他赶了整个年少时期的狗,护他在身后。
说到江澄,又想起昨夜寝衣散乱,除了看到对方身上有关温氏那条戒鞭痕。魏无羡还在他心口致命处,发现一个不算太久远的剑疤。
疤痕虽不算太深,但位置的确是致命之处。
这个致命伤应该是发生过很重要的事留下的,可翻找这些天江澄告诉他的那些事儿,竟也没件对的上号。
那么能够正面给予江澄致命一击的劲敌会是谁?
轰隆——雷声炸响,大雨骤降。
门生弟子们都纷纷躲进了试剑堂避雨,喊叫着魏无羡快躲进来。
但魏无羡塞没听到,只怔怔坐在石阶淋了一场。他被暴雨劈头盖脸砸了个如梦初醒起身,压上腰间佩剑驭轻功往事主处去。
他指望着能旁敲侧击点东西,将来知己知彼,好护得江澄安危。
但魏无羡还没进卧房,便听江澄在低声嘱咐些什么,他一推门,这谈话便戛然而止。
“舅舅,就是这只落汤鸡?”
开口的是名身着金星雪浪袍,马尾高挑的俏丽小公子。
他坐在江澄的床沿,指着魏无羡道。
可待江澄看清来人后,脸上却揣着鬼神莫测的神情呵斥道:“谁让你佩着我江氏银铃了,哪来的!给我脱下来滚去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魏无羡不知江澄怎的这般小气,连个银铃也舍不得给。
他捏了捏银铃的垂穗,耸了耸肩道:“我那个都找不见了,就拿师弟的来带带喽,怎么当了家主还这般小气。”
江澄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,他不是气魏婴佩着银铃。
二十年前他恨不得把魏无羡拴在江家一生一世,更别提在他的身上拴个铃。
他气的是拴铃的,可能不是魏婴,甚至不是人。
也气自己,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。单凭长张魏婴的脸,就让他昨夜情兽抬头,难以自处。
“不过说起来……”魏无羡将随便出鞘:“师弟倒是对我的剑挺上心的,我自问每日揣着它,都没你养护的好。”
言罢还注以灵力,挽了几个好看的剑花在二人面前卖弄。
雨势渐小。
江澄捏紧手中药盏,不置可否。脸色却是好看一些。
是他,是魏无羡。
这天地唯他二人能拔出的佩剑,正周身灌注深红灵力,流光溢彩的拿捏在少年手上。
和二十年前一样,魏无羡还是那样提着随便,露出惹人讨厌的轻佻笑意望向自己。
轻浮,扎眼,也很好看。
“魏无羡,你能先去把你那身衣服换了吗?!”俏丽小公子没好气道。
金星雪浪袍,能坐在江澄床沿。
和某位故人相似的恶劣性格,最重要的是叫江澄舅舅。
“金凌你太没礼貌了,江澄辈分比我低,你好歹也要叫我一声大舅才是。”说罢就揉上人脑袋。
金凌撇嘴,露出嫌弃神情却没太过抗拒。看样子金凌和二十年后的魏无羡相处的是还不错。
“滚去换衣服,少披头散发四处丢我莲花坞的脸面。咳…”江澄话没说完便捂着心口闷咳。
金凌赶忙接过药盏,伸手想扶人躺下。江澄从不喜被人扶,照旧打开金凌伸来的手道:“滚走。”自己躺了下去。
魏无羡见人捂着心口咳,紧张道:“好好好,你好生躺着,我现在就去换。”
俩人出门后,魏无羡面色凝重对金凌试探道:“你舅舅心口疼?我见他似乎捂着心口不太痛快,上次见好像是负过伤的。”
金凌听罢,神情一恸,转瞬又恢复平静面容敷衍道:“就是寒气伤了心脉,康健的时候是不会痛的。你还好意思问,要不是当初为了护着你。舅舅怎会分心,导致白白挨了人一剑!”
金凌本就不笨,做了些年家主也磨砺的越发精明通透。
魏无羡开口那刻便猜到他想知道些什么,也不和他弯弯绕绕。但他终归说不出那位深埋地底的罪魁祸首,是他的小叔叔。
便是避重就轻的告诉魏无羡,一切因他而起。想来也够人自责难过顾不上探寻其他了。
…………
果然都是因为自己,江澄想隐瞒的,果然都是些让人透骨酸心的事情。他竟是这般小心拿捏着与自己相处的分寸。从来口无遮拦的人,和他说的每句话,竟皆字斟句酌。
挑拣那些光辉灿烂的历历往事说与他听,而那稻谷米象,水泊蜉蝣都由他耐性子剔了个干净。
只盼着十七岁的自己能少食些人间疾苦,一直任性恣意下去。
混混沌沌的换好衣服,魏无羡卸下腰间银铃,指腹顺着九瓣莲纹路细细婆娑。
等他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银铃贴于唇上。
那是个虔诚的,慎重的吻。
吻这片孕育他的云梦泽。
吻这予他爱憎的江家。
吻他心上云阶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。
不辩面容,但好歹知道是箭袖轻袍,一身紫色劲装。
雨终于停在了夜里,乌云散去揽回静谧。
魏无羡像做贼似回房,捏起被角就往江澄榻上钻。
对方正平躺于中间,所以魏无羡只能侧身紧贴床沿,手脚都畏畏缩缩不得伸展。
“滚下去。”江澄翻身背对他道。
“我不,我怕黑!”反正自己厚脸皮。见江澄翻身,索性挨着人摊手摊脚的平躺,像年幼那般把脚架在人腿上。
“唉……”
黑暗中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。
“有你这么讨人嫌的吗,魏婴。”
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,魏无羡还心道‘谁不是嘴上说讨厌我,心里却喜欢的不行。
在听到后面俩字时,他却心神一荡。
魏。婴。
江澄从未曾直呼其名,就像魏无羡从未唤过他表字。
这夜太静了,安静到可以听到来自脉搏深处的喧嚣呐喊。
魏无羡想拧巴点话遮掩过去,正张嘴却听闻对方轻柔的呼吸,似是副浅眠样子。
他终是抚上不规律的心音,低声道:“长能耐了,江晚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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