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澄羡】向情撤(二)
°宗主澄X少年羡
°前文: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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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不知道是不是师弟这一身男子气概,护的师兄我平安周到的很啊哈哈哈!”魏无羡恢复了些精神,大口扒拉着酸辣鱼好歹下了点饭。边吃一张嘴还没个消停,打趣着面色发黑的江澄。
“闭嘴吃你的吧。”和十七岁的魏无羡待在一起,阴郁惯了的人也赛活回去,说起话来再无仙门家主的自持端重。
“诶江澄,听说你现在是家主了,可以啊师弟!颇有江叔叔那般的家主风范了啊。”
“有辣子菜也不知道给你远道而来的师兄整两盅好酒!”
魏无羡得知此处已过二十年光景,不免奇疑兴奋。自伤病渐愈后便没个消停,磨着人给他讲现世。
什么他是个断袖没有娶美貌仙子,温氏被围剿覆灭,而他魏无羡在射日之征凭借惊世一剑出尽风头。
姐姐嫁了金子轩,还生了个小外甥唤作金凌,表字如兰还是他给取的。
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,可唯独问到故人现在何处对方便避而不谈。
“伤病才好就吃这么多辣子,你是执意想死在莲花邬是吧。”嘴上骂骂咧咧,手头还是给人盛了碗甜香的莲藕排骨汤:“喝完汤就滚去睡,少在这烦人。”
“还睡?再睡我就挂了,你师兄整个人都要躺成软脚虾了,我要出去逛逛。”
他总有意无意在大他一轮的江澄面前以师兄自称,开始人还恼他,后面实在不敌十七岁的精力,便也置之不理懒得和他分辨。
“滚滚滚!不出莲花邬你爱去哪去哪。”江澄拂袖回书案,扎进宗务便不再做理会。魏无羡听罢咕噜掉碗里最后一口汤汁,抹了嘴便夺门而出。
莲花邬和二十年前已大有不同,可无论格局如何变迁。塘里的藕花与他的房间还是如旧,似是被人精心的看护着维持原样。
校场上,身着箭袖轻袍,腰悬江氏银铃的云梦修士正在操练。
这是在江澄保护下的莲花邬,朝气蓬勃似离弦之箭,蓄势待发。
年轻的后生们脸上有着和魏无羡一样的东西,那是篆刻在心底的家训:明知不可而为之。
若是之前调侃江澄有家主之风只是句玩笑话,那现在亲眼所见,倒是真真在心底腾升出一股敬意来。
这二十年来,江澄也许真的力排万难,成为不亚于江叔叔的出色家主。
“你会打山鸡不?”魏无羡叼着草斜倚于树杈,一条腿晃悠着差点擦到树下门生的发髻。
“不会……你打过?”
“你现在就有机会学,因为我可以教你。”魏无羡将草一吐,轻狂道。
日头快下去了,轻舟上敞着俩光膀少年。
这舟本就小,还堆满了莲蓬菱角荷叶,两只山鸡被草绳捆着也扔在一旁咯咯叫唤。
“不想莲花邬还有比七师弟更懂山水之趣的人!你叫什么名字?怎的以前都没见过?”那名弟子疑道:“看你这样好似对莲花邬的趣景都了如指掌,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?”
魏无羡一个得意差点泄了本名,眼珠轱辘两圈道:“我叫江羡,云梦嘛也就这么大,一个莲花邬算啥?出了大门饶是谁都眼熟我,吃饭全靠记账自有人慷慨代付。还没有我没吃过的小摊,打过的山头哈哈哈。”
那弟子被唬的一愣一愣的,作揖道:“江兄厉害啊!我本觉着咱宗主就是天下第一厉害之人,没想到还有江兄这样的厉害法。长见识了,佩服!”
“宗主是怎么个厉害法?我又是什么个厉害法?你快说说。”魏无羡来了兴致。
“你还不知道吧?咱宗主可是在没成年的时候就双亲身陨,温氏几乎是屠了江氏满门哩,但宗主还是凭一己之力重振江家,还参加射日之征将温氏打的屁滚尿流!”
魏无羡错愕道:“双亲……身陨??”
“是啊!”
那人闭口不谈的缘由竟是为的此般!
魏无羡囫囵套上里衣跳船,他急速泅着水,山鸡莲蓬也顾不得拿,多余也顾不得问,只红着眼咬牙直奔文房。
“江叔叔和虞夫人早就离世了?!”他气喘吁吁立于案前。江澄则朱笔一滞,抬头一言不发。
魏无羡见人不说话便急了,双手置于书案咄咄逼人道:“你…为何不告诉我!?那可恨的温狗…!”
“告诉你有屁用!”江澄将笔一置。
旧事泛黄,已无再提必要。
他曾恨过,嚼牙切齿的恨过。但他也放下,耗费了人生半晌。
他曾怀揣那管漆黑鬼笛日以继夜的憎恨,恨不得此物之主明日就重返人世,好叫他五花大绑的捆去祠堂千刀万剐。
而当到了最后,云开雾散的时候。
这股恨意变得轻飘飘再也站不住脚,他也开始试着思考恨意之外的一些情绪。
玄武洞内不全怪魏无羡,当时金子轩也是众矢之的。若魏无羡不搅和这遭,不仅蓝忘机遭难,恐怕金子轩也没法独善其身。
穷其道也不能全怪魏无羡,毕竟这一切皆由金光瑶等人从中作梗,导致无法挽回的悲剧。
心中最后一点隐隐蛰伏的恨意,以一种耐人寻味的方式变得软绵绵的不再有实感。
那恨过之后呢?
他对魏无羡是怎样的一种感情?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像他这样心口不一,亢心憍气的人,观音庙当众落泪已是他没脸没皮的把尊严拉下,撒着此生为此一次的娇。
结果对方用干巴巴硬邦邦的陈词,生生刻下一道楚河汉界,指着江澄赶紧收好自己的情绪从此别在出现。
“所以,现在的祠堂在哪里……我要去给江叔叔他们上一炷香。”魏无羡哽咽道。
“上什么香!我爹娘还在你那边活的好好的,也不嫌晦气。”江澄知道若是魏无羡进了祠堂,定会看到江厌离的牌位,一番查问下来自会知晓一切。
这样烙在灵魂上的痛苦,他和魏无羡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够了。
他色厉内荏的吼道:“滚去把这身臭衣服脱了,简直比莲花邬的看门狗还脏。”
魏无羡听到狗字就一个哆嗦,再看自己发绳还歪歪系着。里衣外衣大敞,往地上滴答的落水。饶是再厚脸皮,也羞于在而立之年的家主面前献丑。
魏无羡挠头离去前悻悻道:“哎江澄我今天打了山鸡,晚上吃鸡吧……哎哟坏了!我鸡还在船上!” 又是阵风般夺门而出。
江澄见那姿意背影一怔,一滴朱砂从笔尖滚落晕在纸面,他有些想搁笔了。
他突然想回到过去和那人玩闹之时,一边对为他不耻,一边陪他作恶。被抓包后总是魏无羡挺身挨责,而他负责哀哀求情。
终是不能了。
江澄重埋案牍,对一旁垂首修士道:“去,把下午跟他接触过的弟子门生,全给我提来。”
最后魏无羡回了轻舟发现莲蓬都没了,两只山鸡还蹬着腿在船上叫唤。于是拎着俩鸡吹着小哨摸厨房去了。
这一头,前脚还在剥莲蓬的门生,后脚就被拎到了江澄跟前一五一十的招供。
好一个江羡,可真能造的。
“跟所有弟子门生传达,江羡其人,不得与之谈话结交。”江澄倒不怕他把这儿玩的底朝天,他只是怕过多与旁人的接触,会让魏无羡尽早了解事情全貌。
而他还暂时不愿意去处理这让人头痛的事情,残忍也麻烦。
“快快快!好师弟,快来尝尝你师兄打的山鸡!”魏无羡难得讨好。
倒不是什么心血来潮,只是得知江宗主一腔孤勇得以屹立在这仙门百家中,他心中也是不是滋味。
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没留守莲花坞,再也没有比他这个大师兄更无用的人了。
江澄狐疑道:“你做的?……你以前做的东西狗都不吃,拿走。”说罢就准备唤家仆来清场。
“唉别别别啊!”魏无羡赶忙护住自己的烧鸡道:“我是让厨子教我做的,放料都是严格按照厨子说的来,绝没多加一颗辣椒面!不信你喝喝这汤。”
怕江澄还是不信,魏无羡抢在人挪屁股之前盛好了一碗:“快,你试试。”
魏无羡将汤递了过去,双手撑着下巴赛姑娘家般笑眼相望。
汤汁浓厚,葱条清脆,鸡肉嫩滑。
是有用心。
江澄本想像平时一般心是口非的损他两句,可烛火随着穿堂风晃了晃。
魏无羡嘴角含笑,眼角也弯弯的煞是俏皮。眸子随烛火晃得波光粼粼的,像是春日里的莲花湖面,此刻正映着他有些恍惚的脸。
“不错。”不由自主的没有管好自己的嘴,变得同魏无羡般坦诚。
他心虚咽汤,也不知自己为何心虚。
江澄磕磕巴巴的吃完了这顿饭,却没尝到多少滋味。
见一旁吹哨要去汤池的魏无羡,一阵无名火起,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呵道:“你要敢摸去女汤,我用三毒给你穿个洞。”
魏无羡一个趔趄道:“师弟,我自问再调皮捣蛋也不曾做过这种轻浮的事吧……”
眼球一转,转眼又含笑道:“还是……师弟想和师兄洗澡又羞于开口?没事的,来来来和师兄一起洗。正好看看这些年师弟‘那话’有没有长进啊!”
“你给我滚!”
魏无羡这个厚脸皮,自小要被江澄每日轰个百八十遍。他也不恼反而点头,真往地上打了个滚道:“师兄滚去洗澡啦,师弟床上等我啊哈哈哈哈。”便是一溜小跑。
“……”
江澄胸闷,却无从发泄。可气归气,闪动的杏眸却承托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欣喜。
他觉得奇怪,前世的魏无羡好像并没这般的听话黏糊。
毕竟前世他千万般的希望魏无羡不要脱离江家,可那人的一双俏眼看的到天圆地方,看的到恩仇冷暖,唯独看不到云梦江氏。
只轻飘飘抽离被攥抓的袖口,跟着温氏余孽,跟着蓝忘机这些外人。毫不留恋的拒绝他伸去的手,拒绝云梦江氏。
或许……
或许这个魏无羡,真的不是魏无羡。
只是个长着同样的脸,有着相似性格的什么鬼魅。
一想到这些,那目光里的绰约火光又逐渐黯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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